经年荒芜

《敏若之我与柔弱小妈的那一晚其三十七》

周芷若奔出数里,客栈已远远拋在背后,可与那黑衣人仍相距十余丈,她心中焦急,再奔得一阵,见前面丘陵起伏,再行数里便入丛山,忙又不顾内力虚耗,狠命加快脚步,需知只要那人入了山谷,便易于隐蔽脱身,不好找了。

两人渐奔渐高,四下里树木深密,山道崎岖。那黑衣人却是轻功奇佳,手里抱着婴孩,身子冉冉上升,宛如有人用长索将他吊上山去一般。

周芷若无奈手中没兵器傍身,不及多思,只从怀里胡乱一摸,将那柄预备送给赵敏的折扇拿了出来,右臂挥动,呼呼风响,卷成一道白虹,向那人身后袭到。

黑衣人听得背后来势凌厉,不敢置之不理,只得转身待挡,欲要往扇子上拂去,却蓦见那扇柄急转,来势汹汹,是周芷若聚力打出,她如今九阴真经已速成,功夫不可同日而语,黑衣人心知自己一手抱着孩子,单凭空手一只,若冒然搭上她的折扇,只怕立即受伤,随即斜身闪跃,避开正击。

只听啪的一声,那扇子撞在树干上,却是直没入里,斜斜的插在木下。

那黑衣人吃了一惊,不意对手的功夫竟如此厉害,便在他这一恍惚之间,周芷若便得以抢上两步,出手化爪,绕过那人头颈,收势向里回下,直冲他天灵盖去。

黑衣人见她来势凶猛,忙倒退三步,将腰一折,稳住自己下盘,心生一计,反拿婴儿迎上,喝道:“仔细你的孩子!”

周芷若爪风凌厉如刀,生怕自己使力稍重,或是力有稍偏,这小小婴孩便性命不保。她心中啐骂这厮卑鄙之余,也只能手下一滞,却见那人计成意满,冷笑一声,以上乘轻功躲了开去,窜入林中,再没踪影。

“真糟!”周芷若恨叹一声,心想没截住他,这歹人藏入丛林幽峡,那是极难找寻。一时间她是又急又惊,踏足胡乱往林里找了一圈,那人却狡猾得紧,躲得半点动静也不见。

这一路奔来,她半口气没敢喘,又与强敌相斗,实是精疲力竭,这下失了孩儿,颓然坐倒在地,只想:那贼人功夫极高,不知是何来头,还有他口中说的那些胡话……我救下孩儿不过近时,若有甚么蜚短流长传扬了江湖,必是人有心为之。一转念间猛地里明白,原来此番她回大都,得赵敏那般冷言冷语,都是由着这些个谣言。

周芷若苦笑不得,道:“敏敏她是误会了我。”眼见再寻贼人不上,又想起吐血的小昭,挂心她安危生死,只得站起身来,将那柄折扇收回怀中,无奈铩羽,待与张无忌商量寻孩儿一事。

空山无人,月在当中。

距上次在大都的小酒馆中碰面,转眼又过了几日,赵敏再没向手下问过周芷若的消息。只因当日种种,实在伤心苦苦,想到那人便与张无忌做成了夫妻,已成江湖风月闲话,却还权做无事的要自己为她孩儿取名。当时赵敏的痛楚,可远胜被利剑冷刃穿透了心。

那晚她负气回府,恰逢王保保深夜点将,欲带六百轻骑到京郊平乱,赵敏不肯留于大都,怕再闻得周芷若三口半点阖乐消息,即与兄同行。此番乱党乃是揭竿而起的农夫义军,与明教之流不可相媲,王保保便只带了六百精兵,加上当地驻军千数人,到了这夜,叛党已尽清退,不日便该启程回大都城了。

眼见夜色已沉,赵敏却没半点睡意,只独个到城头上看月色。忽听得一人走近身后,给自己肩头披上长袍,说:“还在为小娘有了孩子的事烦心么?”

赵敏闻得“小娘”、“孩子”云云,心中一恸,回过身来,见是王保保,叹了口气,道:“我更多便是担心。那是她与张无忌的孩子,如今武林中腥风血雨,都在寻谢逊的下落,犹恐祸及……”

“你总还是执念于她。”王保保叹道:“成昆中了咱们的计,为找屠龙刀,搅得江湖不得安宁,各大门派都欲上光明顶同张无忌讨要谢逊,明教如今是疲于分身,这本该我们喜闻乐见的。至于那孩子……妹妹,你不愿承认也罢,却到底是她和别人所生,这已是武林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了。”

赵敏闻言一怔,说:“只怪我当初上峨眉金顶,带去大祸,害得她恩师惨死、门派倾颓,她那时孤苦无依,独个人跑到光明顶去,若说当真受了张无忌的好,那也……也未可厚非,说到底,却都是我不好的。”

王保保却不以为然,道:“分明就是她变了心意,你怎能怨怼自个?小妹我跟你说,这世上人心总是凉的多,咱们生在皇家,更注定真正忠诚对你的人,只怕半个也没有。往日再如何相好,任凭她当初对你说尽了多少好听的话,就是为你死一千次一万遭也没半点后悔,可一旦为着自个儿的利处,变了心时,个个喜新弃旧,就算你再如何倾倾所有,也终究不能让她永永远远对你真心诚意。”

“利处?”赵敏身子一滞,眉眼变得温柔,喃喃的道:“张无忌是明教教主,若与明教成了姻亲,那峨眉派还何愁不兴?难道她与张无忌之间……却只是各有所图,浑没半点情意在么?”说这几句话时,眼中神光忽起,显是盼望着周芷若待张无忌并非真心。

王保保将她神色看在眼中,冷哼一声,道:“事到如今,你还待她余有期盼。小妹,你处事向来精明,怎么眼下却给蒙了心呢?总归他二人在光明顶上耳鬓厮磨,早没守之以礼,已做成真正的夫妻了,你还想谅宥她不成?”

赵敏闻言,一口气堵在心底,想到周芷若已和一个男子有了孩儿,这一年里,还不知有多少晚如当夜树后所见那般亲近恩爱,突然之间,胸口如受了铁锤的重重一击,想:芷若当晚在小酒馆中提及那个孩子时,分明一副淡然相貌。如今想来,我的痛楚,她那时便是知道,也只当作不知。那孩子是她的骨血,却也是张无忌的,他二人便是因此深缠难分了。唉,芷若与我,难道当真是不可挽回么?

这一晚心思如潮,赵敏再也无法入睡,耳边便是响着周芷若说起那娃儿时轻快温柔的语声。她回房躺在榻上,几番辗转反侧、自怨自责,暗道:想来,芷若是很疼爱那个孩子的了。赵敏啊赵敏,亏你往日何等大志在怀,今日只为了一个女子,心中却如此的摆脱不开,枉自为特穆尔家的族人了。

尽管自知不该,可周芷若那清清款款的音调却总是在耳边缭绕不去。这一夜无眠,到了晨光熹微时,寂寥心事却恍如梦境,日头一起,便随朝露都化作了孤云。

赵敏收拾妥当,随军回返大都,一颗心却是越走越慢,眼见到了京城郊外,索性不愿走了,只说:“大哥先回,我还有事要办。”

王保保知她是怕周芷若一行还在城里,见之心伤,便是不在,恐也不想再触景伤情,这番颓然,多半一时难消,何况赵敏得了汝阳王的准允,向来行走江湖,处事干练,无需他担忧,倒也由得她去。

赵敏打马孤零零行在山间,此时近了晌午,渐热起来,便下马到林荫中躲晒。在树下坐了一会儿,忽听远处传来打斗之声,她心中奇怪,循声走近,听得是有两人,边斗边还对话,不由屏息凝神,侧耳倾听。

只听一个阴恻恻的男子道:“好啊,你夫妻二人死缠着我不放,已探查了这么些日子,今日给你们追来,怎的却只剩你一个,周掌门呢?她连自己孩子的死活也不理了么?”

赵敏闻得“周掌门”三字,心中一凛,又走近了些,躲在一株大榕树后头看去,只见一个黑衣人遮了面目,身后一条长长的斗篷,他跟前有条宽敞的小溪,对面立着一人,瞧来却是张无忌。

且见张无忌气得面庞通红,喝道:“你这贼人好生狡猾,躲得无影无踪,眼下好容易给我寻到,快将孩子还来!”

赵敏这才瞧见,原来那人的斗篷中怀抱了一个婴孩,心想:那便是芷若的孩子么?为了一柄屠龙刀,这小小的孩儿果然还是给这些武林中人祸及上了。

便在此时,只听得一声大笑,有人喊道: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张教主,别来无恙!”继而有三四人杂乱的脚步声朝林中进来,来者步履轻快,显都非庸手,张无忌心中一凛,也不知来的是谁,这么微一思量,人竟已到了跟前。

赵敏看将过去,一眼便即识出,领头一个貌相威壮,额头奇阔,乃是崆峒派的高手——圣手伽蓝简捷。另外一人手持长剑,阴笑吟吟,却是华山派的薛公远,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门师弟。这些人都曾被她掳劫到万安寺中,强迫比过武的,自然记得清楚。

六大派上光明顶讨要谢逊,已非一日两日,张无忌心知他们来者不善,冷冷道:“在下手头还有要事,各位来找我有何指教,都请暂搁在一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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