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荒芜

《倚天gl》第174章——清风徐

周芷若自知,往日是因着醋妒也好,完成灭绝的遗命也罢,总归在荒岛之上,应下同张无忌的婚约,到底都对赵敏不起,这下捱了她撒气似的一掐,吃痛也不敢动,只将赵敏盈盈一凝,千言万语,只在其中了。

赵敏瞧见她眼中楚楚如水,荡着的都是情意,心头便是有再多恼恨,一触之下,到底都软了,手上力道放松开去,又握着那柔荑,轻轻抚她掌背。

周芷若心头一落,便也回她一笑,这才转头道:“殷姑娘,不论从前日里我同张公子怎样,到底都是误了。你既一直跟着咱们,便也该晓得,如今我……”她说到这,又朝赵敏看了看,略一低头,脸颊似有羞红,续道:“我今生已心折情衷,命里再容不得旁的人了。你本就是张公子亲口许定的妻子,他此后……定也只会待你独个人好,往日的话,你听过了便算,可莫要记在心上,那做不得真的。”

殷离看了看她和赵敏交执的手,道:“当初你在荒岛上那样狠毒,害我性命,还哄骗得阿牛哥同你定下婚约,我本来心里很是厌你的。可那日我在少室峰上,见你命在垂危,浑身是血的对赵姑娘讲了那些话,哎,我心里确实也感动。你二人走到如今这一步,委实不容易的,总归我也没死,那些恩怨……便也不相计较了。”

张无忌暗自松了口气,也慰道:“蛛儿表妹,往日我曾误你过世了,心里也是好生难过,这下见你死后还魂,自然欢喜无尽,往后……往后我定也待你好的,一如当初。”

哪知殷离却垂下眉,道:“阿牛哥哥,你一直待我很好,我十足感激。可是我一心一意只喜欢一个人,那是蝴蝶谷咬伤我手背的小张无忌。你不是他,不……不是他……”

张无忌好生奇怪,道:“表妹,我分明就是张无忌啊,怎地……怎地你……”

殷离温柔地瞧着他,呆呆的看了半晌,目光神情变幻,终于摇摇头,说道:“阿牛哥哥,你不懂的,在西域大漠之中,你与我同生共死,在那海外小岛之上,你对我仁至义尽。你是个好人,不过我对你说过,我的心早就给了那个张无忌啦,我……我要寻他去。”说着又瞧了他半晌,转身缓缓走开,出殿离远。

张无忌此时才陡地领会,原来她真正所爱的,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张无忌,是她记忆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张无忌,却不是眼前这个真正的张无忌,不是这个长大了的、待人仁恕宽厚的张无忌。他心中三分伤感、三分留恋、又有三分宽慰,也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
赵敏拉着周芷若的手,瞧到此处,也知道殷离这一生,永远会记着蝴蝶谷中那个狠劲的少年,她是要去找寻他。她自然找不到,但也可以说,她早已寻到了,因为那个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。真正的人、真正的事,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。

周芷若叹了口气,道:“都是我不好,害得她这么疯疯癫癫的。”张无忌一阵神伤,想起这位表妹身世之惨,对己之一往情深,不由得怔怔的掉下泪来,道:“她确是有一点儿疯疯癫癫,不过那是我害的。”赵敏幽幽道:“可是比之这世上千千万万脑筋清楚的人,她未必不是更加快活些。”

张无忌心中一酸,飞身奔出殿去,只见冷月斜悬,满地树影,殷离已是不知去向,仿佛过往与她经历种种,左不过清梦一枕,醒来时满鬓白霜,终究是空,众人都不禁唏嘘不已。

这夜赵周二人便宿在少林寺的禅房里,赵敏睡得很浅,方到夜半便醒了过来,实是因着周芷若的伤势,累她心事重重,无法安稳。她不敢过大动作,怕扰了周芷若安寝,便小心翼翼翻了个身,对着安睡的枕边人,怔怔的走起神来。

赵敏看着看着,才发觉好似许久没有这样凝着这个人的脸,静静入睡了。犹记上一回这个样子,还是在中岳庙险战之后,那几夜里她也时时睡不踏实,总要醒来瞧瞧周芷若好不好。这般的担惊受怕,原来从早便有了,只是如今……到了从所未遇的艰难地步。侧头望了望窗外的冷月,一时之间,她只觉这清风明月,万古常存,而人生忧患,实是无穷。

回过头来,只见周芷若清丽秀美的出尘脸庞,在银波如水的月光照映下,当真是脱俗绝世,晶莹如水,那唇角微微扬起,似乎在梦里笑得极是舒心,犹似一朵带着晓露的水仙。

此情此景,只让赵敏心念一动,抑制不住般,凑过去往那樱唇上轻轻一啄,又忙躺好闭上了眼,一颗心怦怦直跳。耳中只听周芷若呼吸平稳,兀自未醒,她心才落地,偷偷睁开一丝眼,却见周芷若忽然侧过了身,伸臂将她一揽,仍是在睡着。

赵敏给她抱在怀里,虽知这是周芷若睡过去后无意识的行径,可鼻中都是那股子幽兰清香,根根柔发轻轻抚弄自己的脸颊,心中早已乱成一片,哪里还得静心清明。此时分明已是夜中,赵敏竟给弄得一丝睡意也无,躺在榻上,眼前都是周芷若的一颦一笑。她暗自苦笑,这一晚便沐着凄清月光捱过了去,直至天色渐明时,才迷迷糊糊睡着。

周芷若伤势不轻,这一睡不觉多眠了一阵,醒来时,已至第二日近午。睁开眼来,却见赵敏竟还枕在自己臂上,睡得甚好,心下不禁奇道:咱们习武之人贯来早起,我这命折了半数的病秧子多眠一会倒也不怪,敏敏虽说也受得损,可依凭她九阴真经的修为,那些皮肉伤早该是无碍的,却怎么也睡到这下?

她轻轻抽出手臂,赵敏却是不醒,周芷若坐起身来,只觉浑身无力,倒是肺腑中的灼痛减轻了不少,她口中干涩,便起身去倒茶喝。一口冰凉下肚,直透心底,周芷若坐在椅上,握了杯盏,一双眼只盯着赵敏的睡颜瞧,里间温柔意深,只觉时至当下,能得这一刻安稳相伴,当真幸福至极。

赵敏一场梦中睡得冗长,原本都是欢忭甜蜜,她梦见和周芷若当真回了蒙古,在草原上策马扬鞭,快意生平。可在这之时,却偏偏瞧见周芷若一身青衫之上,映出斑斑点点的血,越渗越多,她猛地弹起身来,大呼一声:“芷若!”眼前景象晃了晃,却见周芷若当真立在榻边。

“做噩梦了?”周芷若俯下身摸了摸她额头,道:“我去给你斟茶,安神的。”动身欲走,却给赵敏一把搂住。“你不许走。”赵敏回想梦中情景,又忆起当日周芷若几乎殒命,也吐得满身是血,不禁心有余悸,道:“我不准你离开。”

周芷若闻她语声微颤,显是担着重怕,心中发软,柔声道:“你昨夜是不是胡思乱想,才搅得今晨睡到眼下?”伸手拢她鬓边碎发,一触之下,竟觉赵敏发了冷汗,怜惜不已,说:“根本是我不好的,你自打遇见了我,便到底没安生过。”

赵敏梦中惊醒,本自惶惶,这下将周芷若切切实实抱在怀里,真真许许听得她柔情蜜意的说话,这才容色稍缓,淡笑了笑,道:“记得那日在濠州喜堂上,苦大师同我说,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.九,既已如此,也是勉强不来的。当时我回他的那句话,事到如今……却还是一般意思……我偏要勉强,偏要争取,半点未曾变过,也……从不言悔。”

周芷若闻言一怔,眉目如画敛着,慨然道:“是,我该晓得你的心意,往日那样子苦,你竟也捱过来了,可眼下……”

“芷若,你信我么?”赵敏忽然开口,听得周芷若一愣,问:“甚么?”

“我如今即便是惧是怕、忧心忡忡,可终归没有认输。”赵敏熠熠的眸子,耀如往昔,一字一顿道:“我要寻到法子让你痊愈如初,敏敏特穆尔想做成的事,就非做到不可。芷若,你信我么?”

周芷若被她目光盯得怔了一怔,心中感动,道:“得你这句话,我甚么也都够了。”

二人在房里休整了一天,由赵敏斟茶端饭的服侍,周芷若身子也没发作甚么,好似又同从前无异一般,她试着调息了下内力,竟觉流通无阻,只是较为虚弱,实在也觉得当真怪哉。

不觉间天色已暗将下来。赵敏听了一日明教五行旗同元兵作战的喊杀声,心中暗自牵挂,也不知父兄眼下是否安好。周芷若读出她的心思,便道:“不如咱们这下出去,潜在大帐外头,看一看你爹爹和哥哥。你似乎……已经许久没见你爹的面了。”

赵敏闻言心中一暖,道:“嗯,咱们一起去瞧瞧。”于是两人并肩携手,走向曾经囚禁谢逊的那个山峰。到了峰顶,眺望后山,只见元兵一堆堆的各自扎寨,倒是不见动静,四围团中有一顶大帐,瞧来华贵,周芷若伸手一指,道:“想必你父兄便是宿歇在那,咱们这便偷摸过去罢。”

赵敏此刻正抚摸着三株断折了的松树,想起当日那番剧战,实是凶险之极,心中那才是万分的余悸,怔怔的望着周芷若,颤声道:“好。”跃下大石来,朝元兵大帐的方向走去。

周芷若动足正要下峰,却蓦地脏腑里一哽,气血上涌,直憋得俏脸发红,在月色下却瞧不清楚。她总归忍住了,硬是随在赵敏身后,行了约莫一刻有余,脚步上半点未漏破绽,可体内的灼烧越发剧烈,像是将她整个人也蒸干了一般,只好停下步子,捂着心口边咳边喘息。

“芷若?”赵敏听得响动,回头一望,只见周芷若面色惊红,好像给人扼住了脖颈般,喘不上气来,登时惊得非同小可,忙扶她到一旁山石上坐了。周芷若只觉喉咙里像火在烧一般,实在难受,咳道:“水……水……”赵敏闻言慌乱应道:“我这就去取,你等一等。”言罢匆匆忙忙去了。

过了一会子,赵敏便拿长叶捧了泉水回来,但见一弯明月,斜挂东首,四下里寂静无声,哪里还有周芷若半个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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