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倚天gl》第189章——青子衿
赵敏见周芷若面容在灯烛下越显娇红，听她语声又颇为欢喜，自己念头一动，想起与黄衫女子的三年之约来，陡然一愕，心中千回百转，出了口，只道：“我没做甚么痴，只是看近几日你身子又渐渐好转，没再犯症了，我……我心里实在欢喜。”
周芷若轻轻捏了她的脸颊，故作恼气道：“还好脸说呢，近些日子你时常神神秘秘，跑哪里去啦，寻你都不见人，却不晓得在作忙些甚么。”
赵敏听着这娇俏的语声，很想也挤出一个笑来，却终归无力，只淡淡道：“我读了几页医书，在研学些栽种草药的法子。”
“甚么药？”周芷若放开了那面颊，手指尖似乎还余有赵敏肌肤的凝滑之感，不禁心中一荡，盈盈笑着望她，道：“难不成你整日待在此处，终是受了目染，要改做这药贩子的营生了么？”
赵敏的嘴角终是微微一扬，捉住她纤瘦无骨的柔荑，握在手里轻轻摩挲，唇缘开合，说：“我不做药贩子，只打算种文无这一味草药来的。”她讲到这里，将周芷若手掌拿在心口置了，又缓缓的道：“医书上说，文无草味甘而重，故专能补血。你先前捱得那血虚发热的病症，拿归身来补血，却是再好不过。采好后只需拿酒浸洗过了，水煎温服便是。每日估摸得二钱的文无身，一天吃上两剂那药，定对你身子实有裨益的。只是文无此物，其身补血，尾却破血，实要留意。”
赵敏不通岐黄之术，周芷若是晓得的，可眼下却听她将这用药之理说得头头是道，便知赵敏此番为了自己，定是暗自花了不少心思，心中甚暖，面上却怔了一怔，闪过一霎那间的凄惶，不过她当即动念敛去，神情转瞬宁定，揽靠着赵敏紧了紧，笑道：“有赵大名医妙手回春，我往日便是再不怎么争气，这下终归都得好起来。”
“是啊，你会好起来……总会好起来的。”赵敏像是应和又好似自言自语，低喃了这一句，将唇瓣贴在周芷若脸庞上，耳鬓厮磨般幽幽的道：“算算时日，该是差不多了。”
周芷若闻言心头莫名一颤，怔问：“甚么时日？”
“种文无的日子呀。”赵敏淡淡一笑，凑过去在她粉颊上轻轻啄了几下，柔声道：“我要给你种一片文无草，时时伴你，便你采撷入药。这东西……大抵就在每年端阳节后个把月里开花，恰是眼下时节……你只要瞧它的花开过三次，便甚么病灾也都好了。”
“你讲的甚么痴话？做甚么只要瞧着花开，我的病就能好？”周芷若闻言扑哧笑出声来，说：“不妙，你自打同我在一处，竟是越发的像我了。”她认真沉吟想了想，正色道：“其实想想那也不错，我这人生得蠢，和绝顶聪明的绍敏郡主真是天差地远，可幸你眼下总归向我靠拢一处，咱们多少匀得一匀，恰好做一对平常爱侣。”
“平常……”赵敏喃喃了一句，道：“世人大都活得平常，却偏喜欢汲汲营营些不平常的东西。其实到头来，总归会晓得……最珍惜难得的，恰恰是这一份平常。”她揽过周芷若身子，定定看着她的眸瞳，又说：“芷若，我久以前初初晓得你我的身份，便只盼我不是蒙古人，也不是绍敏郡主，咱俩就可没那样多的苦受。但凡能同你一处，我自来不稀罕做甚么皇族之尊，诸多东西都可抛下。事到如今，这种想法却是半点未曾变过，眼下是，将来还是……哪管我所做了甚么，总也是为了你的。”
周芷若轻轻敛下了眸子，听着她情致缠绵的话语，心中感动，轻轻道：“我晓得你这人素来拗得过了分，爱到极处，不但粪土王侯，将天下间的富贵荣华完全不放在心上，甚至生死大事也视作等闲。敏敏，大抵这世上的爱侣都有这样的心思，决不能没有了对方而再活着，对方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过百倍、千倍。”
赵敏幽幽一叹，道：“每一对互相恋慕的爱侣都会这样想。可是只有真正深情之人，碰在一起，互相爱上了，才会真正的爱惜对方，远胜于爱惜自己。”
周芷若坐直了身，盯着她的剪瞳，似探似问的道：“你今日当真好生古怪，怎无端说起这没头没脑的话来？”
赵敏伸手搭在她掌背上，娓娓道：“我是忽然想起在少室峰上那时候，你待我的一片深情。当时你分明身负着那样子重的伤势，竟也毫不顾及，头一声便关切我好不好，芷若……我心里真是又疼又欢喜。”
一时之间，两人都不禁想起当日，在六大门派高手和无数江湖豪杰的睽睽众目之下，她二人双掌交叠，缠绵互怜，将所有环伺强敌、天下冷眼全都视如无物，那才真是旁若无人的了。
周芷若想着想着，忽然眼圈一红，又窝身到赵敏怀里，默了半晌，才轻飘飘吐出一句：“敏敏，你说我这病顽……到底能不能好了？”
赵敏心中栗六，答不上话来。想到这几日诸事妥当，她多半该要随黄衫女子去了，这下再闻周芷若的动问，鼻中陡然一酸，只念若是自己就此不辞而别，她大抵要怎样惶难，会不会怼忿自己，怨自己替她做了这样一个决定。
但转念一想，心下却没有半点后悔。三年时光，可换她二人此生往后，年年岁岁的长伴，是目下再好也没有了的法子。
许是久都不听赵敏回应，周芷若倚在那温软的怀中，渐渐的眉眼也饧涩起来。赵敏这下回过神，眼见她神情困顿，眼皮软垂，于是拉开棉被，帮她除去鞋袜外衣，叫她睡下，给她盖上了被，道：“快合上眼睛，好好睡上一觉。”
“嗯……”周芷若迷迷糊糊依言合眼，赵敏便也合衣躺在她身旁。二人就这样默默待得了好一阵，赵敏只当周芷若已是寐着的了，便轻轻侧过身子，凑近打量她的面颊。眼前这张脸，分明已深深的烙在自己心头坎上，无论如何也祛不掉的，可偏偏又时时想见，想用眸光抚过那远山黛眉，额间朱砂，再到鼻梁嘴唇，想将这些统统描摹进光阴之中，与岁月同老。
便在此时，周芷若忽然反手搂住了赵敏身子，嘴里含糊着唤了一句：“敏敏。”
“嗯？”赵敏怔的回过神来，见她缓缓睁开了眼，里间一片温柔，冲自己说道：“就方才这一小会子，我竟然发了一个梦。梦见咱俩相伴到万佛顶去看霞光日出，等了好久，自天黑时便守在那里，怎晓得东方凌日那刻，我猛一侧首，你整个人却也不见了去，只余我独个人立在峨眉金顶，云海飘渺，你亦如天坠彩云，来亦潇潇，去亦潇潇，朗逸绝尘的离我远了……”
赵敏闻言身子一颤，呆望着她不动。心中顿时连泛苦涩，痴痴道：“你别心上胡思乱想，钻入魔道里去了。我们相伴的时日总归还长，你只记得我这句话，芷若。将来的日子里，你会在，我也会在，咱们长长久久的在一处，不争……不争朝夕。”
周芷若微微一怔，凝着她呆呆望了好一会，凄然道：“你这话讲得很是，如若我此番能捱得过这大难，咱们能够日久天长，那固然是极好了，可我眼下这副身子是甚么模样，你分明也晓得的，怕只怕……”
“莫敢胡说。”赵敏打断她言，面容正色，一字一顿道：“芷若，我至始至终都是那句话。倘若可以，我要你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，不论要我去干甚么天下间的大难事，只要你好……”
周芷若眉目低垂，整个人淡得好似要化风而去，幽幽的道：“当初我差些命丧黄泉，活转过来那刻便想，咱们两人出死入生，经历了偌多巨变之后，终能相聚，我心中是深深感谢苍天眷顾的。直到眼下我身负顽疾，不好愈可，却是不敢再奢上天顾怜一回。我只怕这世事不偏不倚得狠了，倘若我这样子贪心，老天爷非要从我这里拿走些甚么紧要的牵念，才肯让我痊愈，如是那样……便纵有仙丹妙药，我也不肯服食。”
赵敏闻言，心里又是凄凉，又是感动，有无数的话待要向她言明，却顾念起周芷若的性子，想倘若与她道清实情，只怕她是不会答允的。当即微微自唇角扯出一个笑来，带过道：“你这个小小的脑袋里，也不知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甚么。”
周芷若眸间黯然，似是掠过一阵阴云般没了光彩，轻声道：“这几日你研读医书，只怕没少向杨姑娘请教罢。她功夫实高，岐黄之术也精纯，似乎这天下之事都无一不通。何况人又生得好，肌骨莹润，举止娴雅，虽然平日瞧来冷冷冰冰，可只有待你……却到底存了这么些温的。”
赵敏听她说这些话，想到分别在即，竟越听越是听不下去，忍不住出声道：“旁人千般万好，与我又有甚么相干？芷若，我俩这般相爱，为甚么你又要多心？除你之外，我一生一世，从来没爱过别的姑娘，往日没有，将来也绝不会有。”
“傻瓜……”周芷若淡淡一笑，伸手抚她脸颊，缓缓说：“我晓得自己从来无需多心，因为相携之人是你。”说到这，眼中不禁盈盈闪闪，像是月映在湖，续道：“我只是感叹……有杨姑娘这样一个人在，哪怕我不幸……”
“我不许你说这样的丧气话。”赵敏大声打断她的言语，哽着喉咙道：“即便只有三成把握，难道你却忘了，从前在荒岛的树林里，你告诉我自古人间世事，大抵总不可强求，当时我回了一句偏要强求，往后事事，无不一一都叫我给强求过来了。”
周芷若幽幽叹了口气，凄然一笑，道：“那是你许久之前同我说过的话啦，若真到了天命难违的时候，又岂是人所能强求的？”
“我不管甚么天命！”赵敏恨恨道：“在我看来永远都是一样。”她情深意真，说到激动之处，不由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：“周芷若，你只管信我这一回……”
周芷若瞧她眼中神光凌闪，似乎又是伤心，又是忿忿，怔道：“敏敏，你……你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只觉唇上一温，原是赵敏忽然凑近吻了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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