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荒芜

《倚天gl》第194章——碧海潮

周芷若只听得这一声丽音,好似从穹顶投下,心中大奇,不由循声去探,但此时她身处之地云影繁密,天上虽有明月,可月光都被层云密密的挡住了,透不进来,抬眸间,只见一片花树的暗影。

“何方高人,不妨现身一见?”周芷若纵声唤了一句,却不闻答话,只那箫声再起,如大海潮浪之声,情致飘忽,缠绵宛转。她方才尝过此乐声的厉害,不敢小觑,当下稳住心神,运功抵御。

怎奈这箫声也似和她较上了劲,听来声声浩淼,仿佛远处潮水缓缓推近,其后洪涛汹涌,白浪连山,忽而冰山飘至,忽而海水如沸,极尽变幻之能事,而潮退后水平如镜,却又是暗流湍急,于无声处隐伏凶险。

周芷若气喘愈急,呼吸声沉,直是痛苦难当。箫声愈来愈急,她身不由主的一震,终于还是以极大的定力坐了下来。再运九阴内息,却渐感冷气侵骨,忙分心思念那九阳神功里的功夫,才令寒气大减。

此时她左半边身子凛有寒意,右半边身子却腾腾冒汗,恰如严冬方逝,盛夏立至。周芷若知道不妙,想:这曲子内藏极高的致命武功,我若要勉强抵挡,还可支撑得少时,只是忽冷忽热,必害一场大病,到底加重了我目前伤势,只怕更难活命。

正当愁苦时,只听一音袅袅,散入林间,忽地曲终音歇。周芷若呼了一口长气,站起身来几个踉跄,险些又再坐倒,凝气调息后,知道是人有意容让,朝头顶一揖称谢,道:“多谢高人眷顾。”

只听头顶树桠间传来一道婉笑:“甚么高人不高人的,你当我倚得高,便唤我作高人了么?”

此时云渐散开,月光从花树中照射下来,映得周芷若满脸花影,她才看清头顶这棵高树的枝上,正倚坐着一名女子,借着月色,依稀看清她的面目。这女子瞧来清雅秀丽,杏脸桃腮,身穿淡黄衣衫,手中一柄长萧,正似笑非笑的朝她打量过来。

周芷若心中一动,问:“姑娘是这里的主人?”

那人却不答话,眼光闪烁,微微笑了笑,说:“你为甚么会到桃花岛?”

周芷若道:“我也是经人指点到此,不意扰了姑娘,盼你莫怪。”

“是甚么人告诉你桃花岛的所在?”那人咦了一声,纵身下地,身姿翩然轻灵,奇道:“你竟能避开岛外的奇门阵法走到这里,也是受了指引么?”

周芷若见她文秀面庞,看来韶华如花,正当喜乐无忧之年,可容色间却隐有惆怅,像是蕴了百年的孤寂,直望得她心间一颤,怔道:“我也不晓得指点我之人的来路。”

那人双目从上至下,又自下至上的向她望了两遍,步近过来,右手伸出,道:“你方才抵挡我碧海潮生曲时,用的内功半热半冷,十足怪异,来在我掌上推一下,我试试你的功夫。”

不知为何,眼前人瞧来分明与自己年纪相去不远,可周芷若听她说话,却觉出一股子莫名的敬畏,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发白霜染的武林前辈,鬼使神差般依言伸掌与她右掌相抵。

那人气沉丹田,不待周芷若凝力发劲,手掌略缩,随即反推,口中叫道:“小心了!”周芷若只觉一股强劲之极的内力涌到,实是抵挡不住,左掌向上疾穿,待去格她手腕,那人突然左手斜挥,轻轻拂向自己左颈天鼎、巨骨两穴。周芷若心下一凛,斜身闪避,气劲便此略松,那人应手横臂,便将她直挥出去。

周芷若站立不住,跌出了七八步,背心在一棵树上一撞,这才站定。只听那人叹道:“武功不错,能躲得开我的兰花拂穴手,可身子却是极虚,恐怕害了顽疾,大抵命不久长了,可惜,可惜!”

周芷若给这番一动气,胸腹间气血翻涌,又激得那旧疾发作,她心头凛然,忙深深吸了口气,盘膝而坐,口中念念有词,说的都是九阳真经里调息内伤的法门。

“彼不动,己不动,彼微动,己已动。由己则滞,从人则活……”她心神难凝,唯以口述来依法运气,以平息气血作乱。

那人听得她叨念这几句,猛然心头一震,突突乱跳,问:“你背颂的这经文,怎的与峨眉九阳功相仿,但细听又大有歧异?”她面色凝重,沉声道:“你究竟师从何处?”

周芷若调息片刻,稳住了自身气阻,缓缓睁开眼来,偏头望着月光,悠然出神,轻轻的道:“我是师门之耻,甘愿破门出派,从此不敢再妄称其名头。”

那人微微一怔,也不介怀,将手负在身后,一柄长萧在掌中转了转,道:“方才我一曲碧海潮生,内功定力稍弱者,听来不免心旌摇动,为其所牵。可你分明身怀古怪内功,却如无定力般动了念,想来该是心有所牵,相思难持所致。”笑了笑,眸光忽然凝过来问:“那人生得很俊罢?你心中实在喜欢得紧,是不是?”

周芷若神色大变,想起赵敏,心中又止不住的涩然,嘴唇微动,似要说话,却又忍住。那人观她面色,便已明白过七.八,又笑了一笑,道:“你是个习武之人,往江湖中走的,却把儿女之情瞧得这么重,也不怕人笑话?”

周芷若闻言一怔,神色变得温柔,轻声道:“她不一样的。”

那文秀女子噗哧一笑,道:“你这人看似呆闷闷的,说起话来倒还有趣。”讲到这里,忽然轻轻一叹,说:“我料想偌多些年过去,这世上必还存着至性至情的人物,果然不错。”

周芷若瞧她脸庞映在月下,透着淡淡的柔光,心念一动,问:“还未请教姑娘芳名?”

那人回过神来,眼中神光微黠,道:“你想晓得?追上我便告诉你。”言罢轻功一抖,犹如一朵飘飞的花瓣,卷风而离。周芷若心中越发好奇,当下也提步跟了上去。

◆◆◆◆◆◆

却说古墓之中,赵敏听得黄衫女子言语,心头一凛,道:“甚么?你要我睡在你的榻上?”

黄衫女子笑了笑,反问:“你在怕甚么?”

赵敏面色一窘,道:“谁……谁怕了?你这床榻还能有甚么稀奇不成。”说着行到榻旁,伸手触到,只见一张草席之下似是放了一层厚厚的寒冰,奇道:“这是甚么宝物?”

“算你有些见识。”黄衫女子道:“这是我先人的祖师花了七年心血,到极北苦寒之地,在数百丈坚冰之下挖出来的寒玉。睡在这玉床上修练内功,一年抵得上平常修练的十年。”

赵敏吃惊不已,忍不住坐了上去,只觉那寒气逼人,不住往背心里窜,没到几刻便越来越冷,禁不住全身发抖,上下两排牙齿相击,格格作响。

“不成不成,这床太冷了。”她跳将起来,道:“想要在这榻上练功,非懂得纯阳内功拿来护体不可。”

那黄衫女子道:“那倒也不一定,原本有几句内功口诀,依法来练便不嫌寒冷,那心法我可以教给你。”于是传了赵敏几句口诀与修习内功的法门,正是她那一派的入门根基功夫。

赵敏心中有些惶愧,道:“杨姑娘,你待我甚好,可我却没甚么能回报给的,不好再受你的武功,这寒玉床虽宝,我不练内功也不碍事。”

黄衫女子道:“这古墓中暗无天日,你素来活脱的性子,若没点事做,三年里怕得闷死,何况你一向没耐性修内功,往日习尽六大派绝学,不就是为了补内力之不足?可九阴真经却是门高深的武学,你不稳好内功根基,只怕不利后练,再损了身子。我不过借了你一些小惠,不足挂齿。”

赵敏动了动唇,晓得无法再拒,又言谢过,将那几句心法默念在心,道:“那我试试。”坐在寒玉床上,将真气在体内运转,自丹田伊始,汇入四肢百骸。她依法而练,只觉寒气大减,待得内息转到第三转,但感身上火热,再也不嫌冰冷难熬,反觉这石床上甚是清凉舒服。

就这么心念陡松,神思便开始飘忽起来,朦胧间,眼前黄衫女子清瘦的身影越发淡薄,竟透出股子似曾相识的错觉。

赵敏恍惚又忆起那张如芷兰清雅的容色,忆起她泪如梨花的神情,原本骗过自己不去想,哪知这份心绪竟如河涝决堤,一发不可收。

周芷若……

当这三个字闪过脑海时,赵敏心头登时大震,她多日来相思积郁,夜里时时睡不安稳,才有先前晕倒之状,这下甫一想起周芷若,不由气血翻涌,体内真气胡乱冲撞在五脏六腑,她身子一颤,一股冰寒之意又抑制不住袭来。

赵敏只觉身下床榻犹如万年坚冰,那道凛冽源源不绝,侵袭周身各处,迫得她不住打了个寒颤,肺腑各处被真气兀的一撞,竟隐隐有些作痛起来。

“你怎么了?”黄衫女子开口问,却见赵敏一张俏脸苍白失色,嘴唇颤抖,直惊了一跳,当即坐到她对面,伸手攥过那掌心,运气相渡。

她的手掌很凉,同那张脸一般毫无血色。赵敏却觉那内力及处似一弯温泉,蔓延开来,融得浑身暖意阵阵。

待得自身真气与黄衫女的内力混在体内流转周天,赵敏头顶已开始有笼笼白气冒出,二人额头也都浸出一层薄汗。

这阵陡变得缓,赵敏才觉眼前人收回了手,她看将过去,只见黄衫女子脊背一抖,当即呕出一口血来,恰喷在自己衣裙之上。

“杨姑娘!”赵敏惊呼,忙揽住她身子,却见黄衫女子缓了口气,自怀中摸出一方瓷瓶,赵敏心领神会,忙接过倒了几颗药丸送她服下,才看她脸色渐渐转和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样?”赵敏颦眉问道。

黄衫女子只觉腹中一阵阵发紧,又要想呕血出来。方才赵敏运功出神,差些走火暴血,她接掌过来,硬生将那乱窜的冲劲引到自己身上,以致气阻呕血。当下定住心神,出手点了自己几处穴道,方蹙眉道:“没事了。”

赵敏怔怔的,一句话也说不出,却听她又冷然道:“以内力运功时分神是大忌,若非在这寒玉床上,你我只怕都已走火入魔。你是习武之人,倒还要我来提醒你么?”

这寒玉乃天下至阴至寒之物,习武之人坐卧其上,心火自清,因此练功时尽可勇猛精进,亦可防心神不宁而致的走火入魔。

赵敏一愣,莫名一阵心悸,看了看黄衫女子,晓得她是为自己才至受伤,垂下眸道:“是我惹得你这样,实在……实在对不住。”

黄衫女子听她语声歉愧,默了一阵,淡淡道:“无妨。”

赵敏扶住她身子,自己站下榻来,松开了手,轻轻道:“我自个心神不宁,没法好生练功,这寒玉床……只怕无福消受了,谢过……谢过杨姑娘好意。”说着一揖,便转身走到石门处。

“等一等。”黄衫女子开口唤住,幽幽的道:“是不是一下见不到周芷若,你就这样六神无主,连活也不晓得怎么活了?”

赵敏顿住了脚步,却没回头,怔道:“甚么?”

黄衫女子捂着心口站起来,步近了些,又问:“是不是只有我这样捱了伤处,你才肯关切我那么两句?”

赵敏心中百味杂陈,眼眶里莫名一热,转过身来,道:“杨姑娘,当日你如没在雨夜里遇着我,若是没救我回去,任我没声没息的病死了,于咱们三人都更好些。如今你分明晓得我心里头有甚么人,却硬要逼我与你住在这古墓里,硬要待我这样好,如此……如此事事相迫,又有甚么意思?”

“你说我事事相逼?”黄衫女子眼中神光陡然暗了下去,黑漆漆的看不到底,就如这深墓一般莫测。下一刻,眼前黄影一闪,赵敏只觉手腕蓦紧,继而脊背一撞,竟给人牢牢按在了石壁之上,动弹不得。

“我若想以强相迫,你此刻便跑不脱了。”黄衫女子吐气冽冽,轻轻拍在赵敏耳畔,一字一顿的道:“赵郎……想试试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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