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荒芜

《倚天gl》第214章——风荷举

朱元璋一行兵马破了陈友谅的奇袭,便就地屯扎于野,是夜朗月清风,但到底近冬时节,风起凛冽寒了骨,军中营帐内都生了火盆,宴席上酒肉不缺,意在犒赏兵士。

早有小卒温好了酒,滚在壶里端将上来,朱元璋亲自斟酒,替手下诸将洗尘。他如今已称吴国公,军中亲信与之一座,由李文忠为首,恭恭敬敬地向他敬了三杯,朱元璋全都一饮而尽。席间说起各路军情,朱元璋听下属禀报攻城掠地的业绩,面上颇有得色,大加称赞。

李文忠一顿饭则吃的惴惴不安,当时朱元璋兵马赶到,竟生迷烟将赵敏二人放倒,又命人将赵敏软禁于帐,却对此再不提只字,直到眼下,他也只顾食饮说笑,商谈军情。李文忠既为朱元璋亲信,虽曾闻之言讲,说要笼络王保保云云,但到底如何行事,却是未知,这下见他囚了赵敏,心中便是有疑,也觉得这席上人多,若是动言问及一个蒙古女子难免不妥,于是硬生忍住,捱到众将都散了去,只留朱元璋独个人在桌边饮酒。

“舅……舅舅。”李文忠斗着胆子唤了一句,又忙给跟前人杯盏中斟满好热酒。朱元璋嗯了一声,算是应响,也不动问甚么,只抬手将酒喝了,又夹了几筷子牛肉,不动声色的嚼着。

李文忠这下终是坐不住了,开口道:“侄儿晓得您不喜旁人过问多事,但心中仍有一疑不明,是关于……关于赵姑娘。舅舅将她捉住,是打算怎么样?”

朱元璋咀嚼的腮颊一顿,侧过眸子幽幽的朝他打量,道:“思本啊,过去舅舅总同你说的甚么?大业当先,性命拿来也在所不惜,又遑论那些钱财人事、美色动念?”

李文忠闻言面色一变,暗叹这个舅舅识人心的功夫当真不俗,当下只想遮掩过去,伸手便捉了面前的杯盏一攥,也不斟酒,只呆呆的握着,口里道:“哪里的话,侄儿万事……自都以舅舅大业为重。”

朱元璋笑了笑,好似打量一头陷阱里的山鹿般,朝李文忠冷冷的斜睨过去,说道:“心口不一,易生歹念,为人君者之后患也。”

李文忠脸上煞白,慌着站起身来,可言语却并不张惶,道:“思本确是挂心赵姑娘安危,想问舅舅……打算如何待她?”

朱元璋听到这哈哈大笑,竟是不见恼怒,挑了眉头道:“既是你牵心挂念,那舅舅做主,让你娶了人去,如何?”

“甚……甚么?”李文忠闻言一怔,这下当真是惊得呆了,足下一颤,身子不由往后退了半步,又陡然稳住,抖着嗓道:“舅舅要我娶赵姑娘?”

◆◆◆◆◆◆

周芷若那时见赵敏陡然晕倒,自己当真惊悸不已,忙唤一声“敏敏”,哪知一言未毕,突然头晕,霎时间天昏地黑,同样不知人事。

待得醒转,只觉手脚上都已绑上了粗重的绳索,望出来黑漆一团,周围冷冷清清,也不知身在何处,只不见赵敏的人。她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,又思量周全,未开口大声呼救,定神一凝思间,已知多半是朱元璋起了歹心。

只是不知他捉自己来,却不与赵敏囚在一处,究竟谋的是甚么打算,总归当时迷晕她二人的是极烈的迷烟,这样设计暗害,倒是令人防不胜防。周芷若微一运气,但觉胸腹间虽无异状,功力未失,但到底中毒不浅,若要强行运功,只怕脏腑暗伤。她心下暗暗冷笑,想:便是中毒在身,这些绳索想要绑住我,却也没这么容易。

周芷若倒抽一口凉气,当下运起九阳神功,真气流转不过小两周天,已将那迷药之毒化解了八成,这便才动劲崩开身上绑缚的绳索,四处摸索了一阵,发觉自身在顶军帐之中,外头静谧,有三两兵卒巡察的身影投在帐帘上。

她悄悄越帘而出,靠在帐边上,不禁百感交集,想:朱元璋这厮扣住敏敏,只怕是将人囚禁他处,如今天下战尘滚滚,最大的反元势力便是明教,朱元璋又这样狼子野心,身负军功又笼络得不少人心,这是杨逍万不能及的,即便张无忌早将教主之位让与,可料想明教日后成事,顺理成章要做皇帝的,多半是朱元璋。

周芷若越想越怕,只当这厮扣留赵敏,八成意图不轨,当即抖开轻功,往军帐间搜寻了好一阵,却不知赵敏身居何方,隐隐眺见四下帐中无灯无火,唯东南一间大帐里有人影动作,便不由靠近过去,只听得一个男子在侃侃说话,那语声正是朱元璋。

只闻朱元璋道:“王保保生而敏悟,才器异常,颇得其父风范,我一直想将他收为己用,奈何他顽固得紧,非要死守着蒙古皇帝摇摇欲坠的江山。你既然有那个心,我不如替你玉成了这桩美事,届时成了亲家,王保保看在他妹妹份上,怎么也要许我几分薄面的。”

“这……”另一个年轻的男声迟疑阵阵,却是李文忠,他顿了顿,才道:“舅舅此计甚妙,只是我瞧赵姑娘的性子确烈,不像是会从容受迫之人,自打救她回来,侄儿也未觉出半点芳心许许,这下若以强相迫,恐怕不妥的。”

周芷若闻言猛地一凛,暗呼不妙,同时又徒生起许多忿忿来,心想:原来这厮打得这般如意算盘,要逼敏敏下嫁,继而叫世子做事束手束脚,甚至……还会凭此给他笼络。忽而转念,心里又叹:不成,我务必将敏敏带离这龙潭虎穴,朱元璋为人可不似陈友谅一般好对付。

朱元璋冷冷一笑,道:“思本侄儿,我说要拿这山河天下,难道是等人捋顺了,再亲手捧来给我的么?”说着站起身来,漫不经心的掸了掸衣襟,续言:“走,随我去会一会那位郡主娘娘,你也多与未婚妻子熟络熟络。”

言罢两人便并携撩帐帘出来,周芷若屏息凝神,一动也不敢动,直到二人远远往南营走去,她才动足跟上,心中已自乱麻一片。

来到南边一处独帐,周芷若远见有婢女守在帐门口,看朱元璋过来,都毕恭毕敬的行礼,又得他问了几句话,便才回入帐中点亮了灯烛,复挑帘引二人进去。

周芷若再也忍耐不住,大着胆子靠近过去,便听到赵敏带了悠然的嗓音,道:“吴国公夤夜到访,也不介意扰人清梦么?”

朱元璋见她身陷囹圄,依旧不紧不慢,颇有非凡气度,心中暗自赞赏,笑道:“小郡主还真是与令兄一般性子,却不知我今夜来是要与你谈一桩亲事。”说着侧身欠了欠,让出李文忠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身影,又说:“我听思本说,他在山间救你回来,你二人倒是有些缘分的。”

赵敏也不听他拐弯抹角,直言道:“吴国公这是想要逼婚?”

朱元璋也不辩驳,只道:“郡主娘娘是聪明人,该晓得当今时局,何为大势、何为所归,令兄怀有一身文韬武略,是我打心眼里钦佩的,这下做这个局,也是诚心诚意与他结这门亲家,怎么算……于特穆尔一族,实都无亏的。”

赵敏淡淡一笑,眸如紫电般朝朱元璋看将过去,道:“若我说不愿领吴国公这个情呢?”

朱元璋也报以一笑,眯着眼道:“那我只好命人传话去给令兄,看他如何定夺了。来人!”随着他一声高喝,原本静悄悄的营帐外头霎时听见刀枪兵甲之音,有数人脚步包围而近,霎时火把燃亮,将这大帐围得密不透风。

周芷若本自潜伏于外,这下不过眨眼功夫,便叫突然涌出的兵士层层围住,心中惊讶时又深觉出朱元璋此人的可怖,他实则早便察觉自己的行踪,却始终不露声色,出其不意的给敌一击,心里头一早便算好了所有的事,不得不叫人佩服。

眼见数十把刀刃都对着自己,周芷若也不张惶,索性站直了身子,只听帐内的朱元璋又道:“将人请进来罢。”

赵敏见得帐帘撩起,顺目一看,只见周芷若宛如依依风荷,青衫墨发,面色淡款的走进来,直给唬得俏脸一白,不由自主的站起身,一句“芷若”辗转到了喉间,始终没出,只化作一个孤零零的:“你……”

周芷若面目从容,朝她微微颔首,意在让她安心,朱元璋看了赵敏面色,嘴角笑得更朗,又观这个青衫男子与赵敏眸光深缠,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李文忠,幽幽吐言道:“绍敏郡主从前号称蒙古第一美人,自然是仪姿万芳,你随身的下属……只怕也难不动念。”

目下周芷若着了男装,面上仍留着几分易容,自不能瞧出本来容貌,可朱元璋一双眼不时朝赵周二人打量,却也不知看是没看出破绽,更莫想晓得他心里头想的甚么。

赵敏这下平定回神,斜睨了过去,冷冷问:“你究竟想怎么样?”

朱元璋敛了笑意,肃然道:“我要你让属下回去与你哥哥禀报,我也会遣使随行,道明我招贤入府之诚意,届时如何决断,全看令兄。”

赵敏闻言眨了眨眼,想了一阵子,忽然抬头朝周芷若道:“薛先生,便按他说的做。”

周芷若如何能留她一人处在这虎狼之穴,当即道:“不,我与你一处。”

赵敏摇了摇头。“先生。”她负手踱步靠近,一字一顿的说:“大哥要你随行护卫,自也不想让我有事,可是眼下咱们身处之地,由不得你我欲来欲走,一切……从长计议。”

周芷若闻言也明白她的心意,目下朱元璋军营之中百千人众,岂是她二人武艺卓绝便可自由行走的,左右思量,终也只能叹出口气,道:“我这便动身,回去与世子议定良策,你……”

你等我三个字还是不便说出,可赵敏已心知肚明,敛眉颔了颔首算是允别,周芷若在军帐外里里外外几层的兵甲前信步踏出,随着朱元璋派遣的使者,各乘马匹上路,径往益都城去。

自那日她二人随流逐走,王保保便命兵士昼夜搜寻,却始终不见人踪,可叫众人好一顿忧心,此刻益都并着周遭郊县,但凡可张榜布告之处,皆有朝廷的寻人令,只隐去赵周二人身份不提,可接连数日,依旧未有消息。

这日墨蓉方服侍郭襄寝下,时辰尚未太晚,黄衫女子坐在一旁低头阅卷,墨蓉自房中端着汤碗出去,方一开门,便见周芷若一身风霜,鬓发微乱的立在跟前,不由又惊又喜,呼道:“师父!”

黄衫女子闻言抬起头来,却见周芷若独身一人,心中陡然一慌,掷了书卷起身问:“赵敏呢?”

周芷若一双眉眼清清冷冷,可言语中却难掩急惶,只道:“我要见世子。”

此时却听郭襄道:“徒孙,郡主丫头怎么啦?”周芷若闻声望去,只见郭襄着了中衣坐起,人倚在榻边,一头墨发竟然斑斑驳驳,乌雪交杂,面色也甚是苍白,不住大惊失色,道:“师祖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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