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荒芜

《倚天gl》第188章——苦煎熬

赵敏闻言一呆,凝眸瞧见她一脸淡漠神色,丝毫不露内心情绪,可那双眸子里黯然失彩,直看得她心头凛凛,胸腔里一热,便鬼使神差般动唇唤了一声:“杨姑娘。”

“怎么?”黄衫女子眼中波澜荡了一荡,随即宁定,静如平水一般朝她打量过来。

赵敏低下眉去,想了想,还是轻飘飘道:“其实我一直有些话……待要向你动问。”她缓缓抬头,续说:“记得头一次见杨姑娘,是在丐帮卢龙总舵,当时咱们不过一面之缘,倒都没讲上话的。往后再会,便是雨夜为姑娘所搭助,再救方珩、送婚笺,从前种种,你待我总归诸般的好,眼下又尽心尽力给芷若医疾……我只想问杨姑娘,何以……何以如此?”

黄衫女子眉梢一动,眼中有甚么电掣般猛地里一闪,继而又星星而熄。她转正身子,面上神色好像又是欢喜,又是愁思,幽幽的道:“我原来曾想过很多次,想你甚么时候会要我将这些事说来给你听。可往日你偏偏从来不问,好似毫不在意……不介怀除了周芷若之外的任何人是不是待你好。可如今你当真问了,我竟反倒有些欢喜不起来。”

赵敏怔愣愣道:“为……为何?”

黄衫女子凝着她看了半晌,叹出口气,轻声道:“你当我方才进屋替周芷若瞧症,却是探出甚么来了?”

赵敏闻言身子一震,愕然道:“芷若她……她只说膻中穴扯着肩井一路经脉气阻,说依你给看过,只道是阴阳难融所致,需得调理方可不犯,除此之外,难道还有甚么……”

“我确然是告诉她,这和近几日她发作的寒热之症一般,都是阴阳交汇的大劫,这样子难捱的苦楚……要直至九阳神功大成之时……若她还有命在,便再不会发作了。”黄衫女子站起身来,眼中神光复杂,默了一阵,阖眸叹了口气,轻轻吐出一句:“却不晓得是我瞒了她事。”

“杨姑娘……此话何意?”赵敏大震,整颗心也给提到了嗓子眼,抖着声音问道:“究竟有甚么症结,值得你这样去瞒着她?”

黄衫女子道:“早先在少室峰上,她膻中穴曾捱了华山派的丧门断魂钉,接着又被崆峒派常敬之的七伤拳损了五脏六腑,往后更是妄动真气,致使走火入魔,天幸她大难不死,可脉络总归都留下了隐疾。这倒还不怎样,最致命的,是再中玄冥神掌,她内力虽说混杂,却偏偏带着九阴真气,寒上加寒,伤上累伤,这一刻还能活着……已是万幸。”

“这些我都晓得的,可杨姑娘你本不是说,倘若她修炼九阳神功,相助调理体内的阳性内息,便可活得下来么?”赵敏语声带惶,只听得黄衫女子方才那句“瞒了她事”,当真是半点也不能安定,怔问:“眼下却难道有甚么变数?”

黄衫女子叹道:“我方才诊脉之时,但觉她脉络便如垂丝一般牵牵欲坠,这是经脉大伤的容状。但以她阴阳交迫的身子,修行九阳神功,到底逃不过时时要发作那恶症,寒热交迫,伤的又偏偏是肺腑。我先前诊脉看症,都未探出她经脉损得这样严重,哪知捱了这两回症发,实情竟已到了如斯地步,往后再继续修炼,经脉一日伤过一日,而如九阳神功这样的绝学,习到后来破关,需要渡的内功大劫岂同寻常?这样一来,她能痊愈的成算……只怕还不足为三了。”

“你说甚么?”赵敏手中空碗哐啷一声砸在地上,片片粉碎。这一下当真是晴天霹雳,她美目睁圆,凄然道:“三成原本已足够低了,如今却……却连三成也没有……”

“我瞧她强忍着那些痛处,捱得那样辛苦,倒是不忍心再要她雪上加霜。要晓得这岐黄之理,医术固然紧要,却也得顾念病人七情,同样的医法,喜怒哀乐忧思恐,情之不同,救治结果也是迥异。”黄衫女子顿了顿,看赵敏这般失魂落魄,不知是否仅在慰她,说:“你也不必这样难受,总归她目下没再呕血,到底还是存着几分希望的……”

“是,早前杨姑娘也讲过的,芷若体内阴阳相克,迟早一日会呕血走火,害了性命。可眼下见她这样子受苦,我实在……”赵敏一脸凄苦模样,低声开口道:“倘若……不再让她修练九阳神功,她……她还有多久可活?”

黄衫女子凝着她,半晌只说了四个字:“不过三年。”

赵敏闻言一凛,“三年之内,还是会呕血而亡”这句话,之前黄衫女子替周芷若看症时,便已说过的。她自己当时也在门外听见,如今再动问一次,是想听一听有无甚么转机,哪知却还是一般结果。

霎时间与周芷若相处种种尽数涌上心头,杂陈百味。她呆呆的站了好一会,随即又低头一笑,言语间尽是苦涩:“记得与芷若初初相知那时候,我扮作个男子曾同她玩笑说,倘若不得娶她为妻,少则三年,多且五载,必定暴毙而亡。如今想来,这话倒是一语成谶,只不过累的是她,苦的是我。”

黄衫女子见了她的神情,只觉如鲠在喉,定定凝了赵敏好一阵,像是定了甚么极难的主意一般,道:“能否救得回来,不待到最后一刻,谁也不知。”她面色此刻显得更加苍白,幽幽的说了一句:“周芷若能不能活,只看你想不想要她活。”

赵敏闻言一凛,颤道:“甚么意思?”

黄衫女子长长叹了口气,轻轻道:“你从来只在意周芷若。关于你我之间,其实有许多的事,我总没来得及一一跟你言讲,你……你也从没给过我说的时机。可时至当下,我还是想把心里的话告与你知,却不晓得……你愿不愿意听?”

赵敏心中因着周芷若的事早已乱成一片,哪里还有甚么心思,只道:“杨姑娘,你向来待我很好,又待我所爱很好,我一直心下感激。可敏敏特穆尔情之至深,也从来只许一人,我……我眼下都想得透了,倘若上天真要芷若的命,大不了我也随她同去,那便是碧落阴曹,我总归都与她在一处,又有甚么打紧?”

她悲戚难受,可也隐隐透出些决绝,忽然间很想见到周芷若的脸,垂下眸子,便即拱手告辞,却觉手掌一凉,却是给黄衫女子捉住了。

“赵敏。”黄衫女子握着她柔荑,肌肤还是冰一样冷,可眼中却是盈盈,说道:“倘若我说,有法子医得她痊愈呢?”

“甚……甚么?”赵敏瞿然而惊,道:“你当真……你此话当真?”

黄衫女子不答,只怔怔的道:“我从前一直不懂,对你……周芷若分明该恨,却又是如何爱之如斯。后来想想也是,你哪里都好,即便不待人用心,也已然是叫人芳心可可,难以自遣的了,又何况是为周芷若去那样子上天入地的,往日她再如何与你宿世相仇,到底都再也恨不起来。我时时会想,倘若你肯待我关切几分,只怕我也……”她说到这里,声音竟转柔和,叹道:“可幸你从没待我好过。”

赵敏眼下只牵挂周芷若伤势,整个心里脑中都给大落大起充斥,对这番话竟是带听未听,只颤抖着声道:“你说的是……是甚么法子?”她又惊又喜,一双眼陡然亮了,反抓了眼前人的手,不住问:“究竟如何医治?杨姑娘,你快说。”

黄衫女子一对妙目凝视着,见到她脸上大喜若狂的神情,轻轻道:“你对于我永远不会这么关心。你要我救得周芷若复元如初,此事我可以做到,只是其中费力艰险,却是大大不易。往日你感念我多般相助,曾答应为我做一件事,眼下我想到了,却不晓得你肯不肯应我?”

她说完这几句话,赵敏已是如狂如痴,心中一片混乱,只想周芷若能有救,忙道:“你要我答应甚么事?”

黄衫女子幽幽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要你拿此生的三年光阴来换。”

赵敏一愣,放松了手去,问:“怎么换?”

“跟我走。”黄衫女子凝视她眸,一字一顿道:“周芷若如此重创,要活命……少了三年不可,我会指点她去治疾,只要你许我三年相伴,来换她一条性命。”

赵敏低头叹道:“杨姑娘这又是何必?你明知我的心意,难道是这区区三年能磨得平?”

“我不信。”黄衫女子冷冷的道:“往日我自认品性修度不差旁人半分,缺的只是不能与你同伴,这下借了给周芷若治疾的时机,我给自己三年……倘若你仍全不动心,我便认了。她这样严重的伤势要救,其中我有多少难处,担几成艰险,你却是不知。我做了那么多,只想给自己争这一个机会。 ”

赵敏心中一凛,想:这杨姑娘向来冷冷冰冰,可眼下见到她的眼神,听她说话的语气,当真所苦不浅,难道她竟对我如此情深?想到此处,不由得手掌微微颤动,道:“以杨姑娘这等本领,无所不精,天下间本该再也没甚么难事了,可是这下听你说话,我似乎能感受得到,你心中老是有事不开心。芷若的伤要治好,你究竟担着多少艰难,我问了你恐怕也不会细说。你向来待我甚好,只是却需晓得,这情之一字,最在不可勉强,我心里……”

“你说得不错。我向来事事算得精准,所为所做从来尽于掌握,唯一的不顺意,便在你了。”黄衫女子打断她话,复又叹道:“总归我不会以强相迫,你怎样抉择……我都依的。”

赵敏身子一滞,想她一颗心从来痴缠在那一个人身上,如何肯离开所爱,去陪别人三年?但周芷若此刻却是命在垂危,不可不救,一时间心中纠结,手掌心中全是汗水,只在怔怔的出神,过了好久,终是道:“但凡能救得芷若痊愈,不过三年命数,我应你就是了。”

黄衫女子精神一振,随即又化作黯然,双眼中显得又是温柔,又是戚戚,淡淡吐出一句:“你当真有这样喜欢她?”

赵敏笑了笑,想到周芷若,眼中神色爱怜温柔,道:“芷若她一生孤苦,活到如今这个年岁,虽说也不久,可真正快活的日子实在没有几天。你今日定要逼我做这样的抉择,却又怎么还有此一问?杨姑娘,我眼下清清楚楚的问一句,倘若你做了我,又该怎么说呢?”

黄衫女子心知她生来是个至性至情之人,万般所为,都是为了周芷若,一时间心中凄惶,道:“我不晓得。我只跟你说,若是你此刻命在凶险,要我去随了甚么人走,我自也与你一般抉择。”

赵敏眉目一敛,道:“好,那咱们便一言为定。”言罢一揖作别,再没回头。剩下黄衫女子独自立在原处,望着赵敏背影纤丽,她心中一酸,后退两步坐回石凳上,抬头又望着穹宇呆呆出神,隔了良久,黯然长叹了一声,手中残留赵敏柔荑的柔软,怔怔的不言。

又过得好几日,周芷若身子总归都没再发症,只她也暂不敢再修九阳神功,只顾将养,精神倒是越发好了一些。其时到了夜间,房里灯烛影影绰绰,赵敏倚靠在榻,将周芷若抱在怀里,轻轻陪她说话。

忽然窗外呼呼的刮起风来,啸声凄厉。赵敏听着风声,动唇唤了一句:“芷若。”

“怎么啦?”周芷若这几日与她长自相伴,只觉欢喜庆幸,这下听她语声有异,便捉住那柔荑握着,另一手点她鼻尖,笑道:“你今日……怎么这样子痴痴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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