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荒芜

《倚天gl》第219章——暗冬藏

朱元璋有意放走了王保保一行,自当整顿诸军,又因周芷若带小队火烧了其后营粮草,便命李文忠与当时巡守军粮的中将丁普郎点检屯粮剩余。哪知查验完毕,全营本共七顶军帐囤了军粮,如今幸免于灾的,只剩西营最里的两处大帐,一时间粮饷竟渐紧缺。

听着丁普郎一一禀报,朱元璋惮烦之余,又不禁想起此番王保保的奇阵百出,先是有白发的神秘女子布下五行奇门之术,再有周芷若与之合奏的诡怪箫声,最后更看赵敏手持三珠虎符调兵遣将,声东击西、里应外合,硬是将这胜败之势扳回了几成。

他心中越想越奇,又奇中生恼,毕竟眼下已处冬日,眼见大军还要迁徙作战,却这样突兀没了粮饷,待往他处调动不免耗时,这期间还得提防敌军趁攻,当真是件烦心之事,看着丁普郎还在座下喋喋不休,便不耐打断道:“够了。我军粮囤本来丰厚,又有群兵巡察看护,你轮司守粮,却让敌人一下子毁掉我七成军饷,可知失职之罪么?”

丁普郎见他动怒,自是不敢有所隐瞒,便一五一十的禀道:“吴国公有所不知,属下本奉命排兵轮守,可谁知来人武功奇高,竟不知她何时以轻功登上了帐顶,举火便烧,兄弟们忙于扑救捉人,却见她长天一啸,霎时那些埋伏的鞑子兵便蜂拥而出,人人手燃火把,顷刻间便将屯粮给……属下率众奋力挽救,便才保全得最后两处军粮。”

“混账!”朱元璋闻言怒喝,手拍案台斥道:“你是说敌方仅只一人,便出入我军屯粮重地,如入无人之境是不是?可不荒唐!”

丁普郎连声告罪,道:“确是来人武功太高,以致她掷火焚粮,实在不及阻住,而且那人的面貌,言及倒是一件怪事。”李文忠奇问:“那武功奇高之人,不知长的甚么模样?有甚么好古怪的?”

“那女子一身青衣,清清瘦瘦的,额心有一粒朱砂,容貌么……”丁普郎认真思量了一番,猛地一拍手,叫道:“周王妃!是了,那女子像极了周王妃!”

朱元璋闻言一凛,厉声问:“甚么周王妃?”

“便是当年袁州明教头领周子旺的发妻。”丁普郎边说边啧啧称奇,道:“我不会错认的,周王妃当年嫁与我师兄,可谓闭月羞花之美貌,那女子与她……直有八九分像!”当初彭莹玉大弟子周子旺起事,自立为王,那是声呼千响、民心向背,此事乃明教中人尽皆知的。丁普郎同为彭和尚之徒,算来还是周子旺的师弟,若说见过大师兄之妻面,那也不怪的。

“周芷若,周子旺……”朱元璋听得这话,面色蓦地白了个透,又自白中发青,憋了好半晌,才阴沉着嗓子,幽幽往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:“常遇春,此事你从头至尾,只怕明白得最清楚了,对不对?”

常遇春本听了丁普郎“周王妃”三个字蓦地出口,心中已是乱成一片,可想再杀他灭口,却又显得欲盖而彰,不好向众人解释,这下陡听朱元璋问话,眉头不由一颤,面色却强撑镇定,道:“甚么事?”

朱元璋何等善弄权术,丁普郎的话落在他心里,便犹如穿喉利刺,又见常遇春言在遮掩,当即冷声道:“丁普郎说那女子武艺超群,又身着青衫,额头有一粒朱砂,可不正是先前城楼上鸣箫震三军的峨眉派周掌门么?”他一双虎目睁圆,好似要生吞了人一般,喝道:“常遇春,你好大的胆子!”

常遇春行出步来,竟也并不惊惶,抱拳道:“遇春不知何罪之有。”

朱元璋冷笑几声,愠着性子道:“好,且容我来问一问你。当年周子旺兵败,被擒之际,曾托你护送他一双儿女南下,你重返教中之时,只道两个小故主双双死于汉水的元兵箭下,是也不是?”

常遇春道:“不错,当时我确是这样向教中兄弟们诉告的。”朱元璋又问:“当初明教与峨眉联姻,咱们几兄弟同赴濠州大婚观礼,张教主偏偏命你去为女方主婚,只道你与周掌门素有昔年旧谊,却不知是怎么样的情分?”

常遇春心知凭朱元璋的智慧,得知了周芷若与当年周王妃容貌相像,又顶着周之一姓,只怕要对她身世起了疑心,可自己到底不会就此承认,便硬撑着含糊其辞道:“周姑娘自幼孤苦无依,是我机缘之下,引她给武当张真人收容,后才拜入峨眉门下,也没甚么多的旧谊。”

朱元璋此时已敛了怒容,眸风阴沉沉的也不知在想着甚么,可那嘴角却扬起了笑意,幽幽的道:“这周掌门同当年的王妃娘娘形容那般相似,竟也是姓周来的,你说巧不巧了?”

常遇春看他笑里藏刀,一双眼直盯得人脊背发凉,心知此事已叫他前后串了一串,多半明了个六七,只得定下自己心神,道:“周王临终遗言,命其子女连记三誓:不可为父报仇、不可吐露身世、不可再入明教,是以那双儿女往后是死是活,自都与明教再没了相干。”

朱元璋闻言也不接话,只有意无意的悠悠然道:“我记得……周掌门差些做了咱们明教的教主夫人啊,可惜……可惜了。”他咋舌喟叹,似乎十足扼腕一般,续言:“否则她往后在屠狮英雄会上夺了天下第一的名头,岂非是刀剑皆得、身居高位,又有峨眉、明教两方势力于下,却叫武林万千男儿如何立足?”

常遇春心头一凛,想:朱元璋所图无非是重权皇位,周姑娘起先若真做得本教的教主夫人,他如今只怕就不止是起疑,而是徒生杀心了。思及此,不禁暗捏了一把汗,道:“周姑娘不过一介女流,听闻她早已辞去峨眉掌门之职,刀剑里的兵书,也已交由徐达兄弟之手,吴国公倒还有何可虑?”

朱元璋抚须而笑,说:“可不是么,周姑娘为了那郡主娘娘,如今与朝廷走得亲近,哪里还需要做甚么掌门?只不过常将军身为教中砥柱,该知这昔年旧故之谊,还是少顾得好。”

常遇春后背冷汗涔涔,明白此番范遥暗助赵敏,至今都不知所踪,已叫朱元璋心里哽了一块结,而自己是周子旺的昔年旧部,今日一战,分明就是有意不给周芷若为难,朱元璋定会越思越是不安。

想周芷若虽为女子,可屠狮大会上凭借一身神功技压群雄,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,更叫天下无数武林男儿汗颜。她原身为峨眉派掌门,统领这江湖大派,如今又与赵敏干系不菲,朱元璋是疑心自己会为了旧主之情,同王保保暗下结盟,再图周子旺昔年的大业。

常遇春暗自倒抽一口冷气,当即厉声道:“周子旺大哥仁义过人,当年在信阳举事失败,满门二十三口,全死于鞑子之手,我曾拼了性命,才抢着他一子一女出来,岂知小公子又中了鞑子的毒箭身亡。周姑娘是周大哥在世上独一无二的亲骨肉,我既答应了他,便当豁出性命护得周姑娘安平,此事只干江湖道义,与忠谁举事无关。常遇春自认顶天立地,此生只为明教打天下,吴国公若真有囊括四海之德才,要我追随奔命也无不可,只是周姑娘总归一个女子,我可拿项上人头作担,她绝非承父大志之人,吴国公倘还有虑,那是不信遇春,倒不如将我就地斩了,以全我对周王的千金一诺!”

朱元璋听到此处,长长叹了口气,亲自走近来扶住常遇春,道:“常将军言重了。你豪气干云,与范遥那等叛逆宵小自然不同,如今明教打下的半壁江山,实有你不小功劳,教中兄弟们都是晓得的,我又怎会不信将军?至于那周姑娘……得亏她是个女子,你一心要保全她命,那也由得去了,倘如周芷若是个男子……恕我直言,她将非死不可。”

他那非死不可四个字说得杀意涌动,在场中人听来都无不后背起凉,便在此时,又听帐外兵卒来报,说陈友谅兵起南昌,大举进犯。朱元璋放开常遇春手臂,挑了眉头问:“大敌当前,不知常将军如何打算?”

常遇春明白他目下算是放过了周芷若,暗自松出口气,只不过朱元璋此人心思深沉难猜,也不知往后会否再动杀念,索性就想让他速速离了此地,一心扑在战事上,就无暇分顾再想此事,便道:“吴国公如今占尽天下局势六七,又何必惧怕陈友谅那等奸傲小人,以我之见,那厮自立为汉王,自恃兵力强大,一直想向东攻取应天,眼下又尽发精锐进攻南昌,实是自取灭亡,咱们当迎头而上,以予痛击之。”

朱元璋哈哈大笑,道:“此言甚得我心,咱们绝不能坐以待毙,等陈友谅与张士诚合谋,那时便难办了。且传令下去,整军即日启程,往南昌去会一会陈友谅。”

此后朱元璋改称“吴王”,在鄱阳湖与陈友谅会战,常遇春、五行旗等人相助朱元璋,将陈友谅杀得大败,毙于湖中,后来更灭了张士诚、方国珍等敌对势力,掌握了天下大势。朱元璋称帝之后,倒还记得明教,将他所建的朝代称为“明朝”。但因明教维护百姓,朝廷官府便对其残杀镇压,时日既久,后世首领无能,明教终于也渐渐式微了,此乃后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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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周芷若一行人星夜策马,终是到了峨眉山下,其时已在冬日,山门处朔风凛冽,周芷若跃下马来,又回身去扶赵敏,赵敏冲她嫣然一笑,撑着那凉掌纵下,二人素手自然便牵在一处。墨蓉也搀了郭襄,几人牵马走向山门,却见一众峨眉弟子林立在前,静玄头一个走近,手里拿了两件裘披,另一手合十拜道:“静玄率众峨眉弟子,恭迎掌门人回山。”

周芷若见众师姊妹前来相迎,自是又惊又喜,道:“师姊如何晓得我会来?”

静玄笑道:“是前日那个黄衫的杨姑娘早到了,传讯说掌门人你们不日便至,我估摸着日子,便带了几个师妹前来迎你。”

郭襄听得这话,不禁拍了拍周芷若肩头,笑言:“想不到那个闷不吭声的冷丫头,倒不似你那么呆。”

周芷若哭笑不得,倒是赵敏接口道:“要叙旧也让咱们先进去再说,这山门处北风大作,冷得紧。”周芷若自然应是,伸手接过静玄手中裘披,一件递给郭襄,余下一件则亲手替赵敏拢在身上,又细细将系带系好,才温声问:“这样有没有好一些?”

赵敏心中甜蜜,笑着摇了摇头,周芷若这才转身冲郭襄一揖,让身礼道:“咱们进去罢。”郭襄嗯了一声,抬头望这峨眉派的山门,转眼间,已是百年一日,心里实在感怀,叹了一句:“峨眉总是冬日里最美。”

静玄见这女子对向来清清冷冷的周师妹如此亲近,再看旁边的赵敏,居然笑得毫无醋意,心中大为胡涂,不明其中内情,只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

周芷若淡淡带过:“冬日太凉,进殿再叙。”静玄只好合十应是,众弟子散开一条道,周芷若让郭襄走了最前,自己牵着赵敏走在其后,墨蓉跟在周芷若身后,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,待得众人来到大殿,便见黄衫女子早已坐在左首一张雕花圈椅上,小口抿着热茶。郭襄笑着跳到她跟前,眨着眼睛道:“病人还未到,杨大夫便这样久等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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