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荒芜

《敏若之我与柔弱小妈的那一晚其十八》

周芷若一行人坐船出海,眼见舟行已有两日,这天张无忌和赵敏到底舱去观察海面上的动静,自窗洞中向外瞧去,其时已是初冬天气,北风大作,船帆吃饱了风,行驶甚速。

赵敏道:“看来金花婆婆当真要往灵蛇岛去了。”

张无忌点头回:“我听她带着表妹,说要去会一位故人,也不知寻的是谁。不知怎的,我总觉此去并不寻常,虽说南下与咱们北上冰火岛途行相悖,可却莫名其妙想跟金花婆婆到灵蛇岛去瞧一瞧,仿佛有甚么牵着我似的。”

说到这,他想起如今又见表妹,那蛛儿为了练“千蛛万毒手”的阴毒功夫,弄得容颜凹凸不平,想到那日殷梨亭说起自己坠崖身亡,蛛儿伏地大哭的一番真情,心下更是感激。

感激之余,又是深深自责,只想:表妹她对我这么好,何以我对她竟是如此寡情薄义?何以这些时日之中,我脑中尽是和赵姑娘相伴出海的欢喜,竟没将表妹放在心上?

赵敏见他走神,便问:“你又在懊悔什么了?”

张无忌此刻心中正默念到自己曾说过要娶蛛儿为妻的那几句话,不禁红晕上脸。

赵敏看他面色羞窘,将脸皮一板,斥道:“呸!你又在想周姊姊了!”

张无忌回过神来,怔道:“啊?没有。”

赵敏道:“哼,想就想,不想就不想,男子汉大丈夫,撒什么谎?不过我得提点你,周姊姊是我汝阳王府里的人,不管怎么说,好歹有个娘娘的名分在,你一个外头的男子,整日将她惦记着,难道我便管不得么?”

张无忌作苦道:“我干甚么撒谎?我跟你说,我想的不是周姑娘。”

赵敏见他说得诚恳,微微一笑,就不再理他。

张无忌怔怔念着蛛儿,自顾自道:“我是想起当时表妹苦劝我陪她来灵蛇岛,我非但不听,反而咬了她一口,如今一道出海,我倒是瞧见了的,她手背上齿痕犹在。”

赵敏这才全数落下心来,道:“原来你是在想你的情妹妹,难怪了。”

张无忌闻言面上一红,这番戏谑逗得二人相视一笑。他与赵敏本是死敌,各统豪杰,打过几次激烈的硬仗,但在海船的舱底同处数日之后,言笑不禁,又共与金花婆婆为敌,相互间的隔膜竟是一天少于一天。

赵敏回到上舱,与周芷若讲过察看情况,周芷若奇道:“金花婆婆要会的那位故人,是幽居在灵蛇岛么?”

赵敏道:“不,金花婆婆的老家是在灵蛇岛,那故人该是她请到岛上去的。金花婆婆故世的丈夫叫做银叶先生,金花银叶当年威震江湖,难道你没听说过么?”

周芷若噗哧一笑,道:“你年纪不比我大,这江湖上的事,倒像是挺内行似的。”

赵敏笑回:“我是在外头做事的妖女么,原比你这窝居王府的娘娘多知些江湖的闲事。”

周芷若道:“嗯,我在王府待了七年,自是孤陋寡闻的。敏敏,咱们当真跟着老婆子去么?那找金毛狮王一事岂非要耽搁?”

赵敏道:“不急,那谢逊就在冰火岛,横竖跑不了的,何况如今张无忌是兴致勃勃,就想见一见金花婆婆的故人,他这样莫名生出的牵心,倒让我也好起奇来。”

周芷若闻言不做声,片刻才道:“你何时与张公子这样要好了?”

赵敏一愣,道:“他带你走前,其实到过绿柳山庄找你,被我捉到地牢里去了。”

“哦?”周芷若眉头一挑,问:“敏敏倒是从未与我说起过。那你又是如何要放了他?”

赵敏面色有些发窘,唇瓣微颤,恨道:“我那是迫不得已。张无忌这贼小子仗着功夫好,将我也拽了下去,他以强相逼,我是不得不放人。”

周芷若便道:“好啊,你骗得我好苦。那你二人在那黑乎乎的地牢里……是怎么个样子?”

赵敏心思一转,反问道:“大概便是你和小昭妹子那样了,芷若也还没与我说呢。”

周芷若怔了,叹道:“你这伶牙俐齿,我说不过你。”

赵敏格格娇笑,抓着周芷若的手掌道:“张无忌心里可是有蛛儿的,他还时刻惦记着自己小时候咬得人家姑娘手上一块疤痕呢,至今都没祛掉。”忽地手上紧了一紧,双目凝视着她,眼中流露出又是调笑,又是怨怼的神色,说:“倒是你和小昭,还存着那许多纠葛。”

突然之间,赵敏抓起周芷若的手来,放在口边,在她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。这一口咬下,那手背上登时鲜血迸流,周芷若吃了痛,看过去时,只见赵敏眼中盈盈如水,脸上因气恼而晕红流霞,直是丽色生春,虽然假作水手装束,仍是不掩娇美绝艳。

“你做甚么?”周芷若又惊又疼,却没敢叫出声来。

赵敏不答话,只拉着周芷若,在她手背的伤口上敷了一层药膏,用手帕包扎好,才道:“我跟你说,我这番邦女子就是这样凶蛮野性,你如怕了,不如远远的避开我为妙。”

周芷若笑道:“那也不必,你无非爱喝醋罢了。”

赵敏面上一板,道:“你讥讽我么?哼,该给你手背上下毒药。”

周芷若一惊,果觉伤口中微觉麻痒,颇有异状,急忙撕下手帕,伸手背到鼻端一嗅,只闻到一阵甜甜的香气,不禁叫道:“去腐消肌膏!”

这药膏原是烂去腐肉之用,涂在手背之上,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,但赵敏牙齿咬出的齿痕,却是烂得更加深了。

周芷若急忙倒些水壶里的清水来擦洗个干净,赵敏跟在她身后,笑吟吟的模样。周芷若在她肩头上一推,恼道:“这般恶作剧干甚么?难道人家不痛么?”

赵敏格格笑了起来,说道:“我是怕你痛得厉害,才用这个法子。”

周芷若不去理她,气愤愤的自行坐到榻边,闭上了眼睛。赵敏跟了过去,唤道:“周芷若,周公子?”

周芷若假装睡着,赵敏叫了两声,她也不答。赵敏哼道:“早知如此,我索性涂上哑药,省得被你不理不睬。”

周芷若睁开眼来,道:“你且说说,怎么这样胡闹还得了理?”

赵敏笑道:“我若是说得你信服,你便不许怪我,如何?”

周芷若道:“你惯会强辞夺理,我自然辩你不过。”

赵敏笑道:“你还没听我说,心下早已虚了,早知道我是对你一番情意。”

周芷若哭笑不得。“天下哪有这等情意?伤了我的手背那也罢了,再给我涂上些毒药,嗯?”

赵敏道:“那我且问你,是我咬你这口深呢,还是张无忌咬殷姑娘那口深?”

周芷若不明所以,道:“那是别人的事,你提它干甚么?”

赵敏道:“我偏要提。我在问你呢,你别顾左右而言他。”

周芷若想了想,道:“现下给你涂上了毒药,该算是你咬我这口深。”

赵敏便笑:“那我再问你,张无忌之前要你陪他出王府来,你死也不肯,怎地现下人家没请你到灵蛇岛,你却又巴巴的跟了来?”

周芷若脸上一红,道:“这是你叫我来的。”

赵敏听了这话,脸上也红了,心中感到一阵甜意,周芷若这句话似乎是说:“青梅竹马叫我来,我是死也不肯来。你叫我来,我便来了。”

两人眼光一相对,都觉不好意思,避了开去。赵敏低下了头,轻声道:“芷若,我跟你说,当年张无忌咬了殷姑娘一口,她隔了这么久还是念念不忘于他,我听张无忌说话的口气啊,只怕一辈子也忘不了。我也咬你一口,也要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。”

周芷若听到这里,这才明白她的深意,心中感动,却说不出话来。

赵敏又道:“我瞧她手背上的伤痕,咬得很深。我想这咬得深,自也记得深,便也想重重的咬你一口,却狠不了这个心,可咬得轻了,只怕你将来忘了我。左思右想,只好先咬你一下,再涂些去腐消肌散,把那牙齿印烂得深些。”

周芷若先觉好笑,随即想到她此举虽然异想天开,究竟是对自己一番深情,叹了口气道:“我不怪你了,敏敏。其实,你待我如此,用不着这么样,我也决不会忘。”

赵敏本来柔情无限,一听此言,眼中又露出狡狯顽皮之意,笑道:“你说‘待我如此’,是说我待你不好呢,还是如此好?周芷若,说到这个,你待我不好的事情倒是很多。”

“你自来待我都是极好。”周芷若想到自己卧底瞒住她七年之久,心中愧悔,忙哄道:“以后我也多待你好一些,那就成了。”说着握住她的左手,放到自己口边,笑道:“不如眼下我也来狠狠咬上一口,教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。”

赵敏娇脸泛羞,撤脱了她手,啐骂道:“呸!真没脸没皮!”言罢动足待出舱去,哪知甫一开门,险险与小昭撞了个满怀。

“郡主娘娘……”小昭不明所以的看着她,赵敏吃了一惊,暗想:糟糕,我跟芷若这些言语,莫要都被这小丫头听去,那可羞死人啦。不由面色一窘,也不答话,兀自奔到了甲板之上。

“敏敏!”周芷若追了出去,来到船尾,遥遥瞧见赵敏俏立船头,眼望大海,只是不转过身来。

但听得海中波涛,忽喇急喇的打在船边。周芷若心中也是如潮水起伏,难以平静,思量着赵敏是不是见了小昭又生醋恼,便走上几步,小心翼翼的道:“我晓得自己从前待你没那样好的,可往后再不会啦。你……你还气我么?”

赵敏不答,良久良久,只见太阳从西边海波中没了下去,岛上树木山峰,慢慢的阴暗朦胧,这才回过头道:“你这人哪里都好,就是喜欢骗人。唉,其实你爱欺瞒我也罢了,但有一点……周姊姊,只盼你永不负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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