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年荒芜

《敏若之我与柔弱小妈的那一晚其十六》

灭绝提及传位之言,只听得周芷若大为惊愕,忙道:“师父于我有养育大恩,重于泰山,但有所命,弟子该当尽心竭力。至于受恩师衣钵传承,我自知德行有亏、武功微浅,于本门之中非佼佼者,不敢存此妄想。”

灭绝微笑道:“你不必妄自菲薄,且随我来。”拉住周芷若手腕,翩然出了屋子,直往城左的山坡上奔去,到了一处极空旷的所在,这才停下。

周芷若晓得她要说的话隐秘之极,生恐隔墙有耳,给人偷听了去,便才至此,当下更加好奇,想灭绝究竟有何事吩咐。

但见灭绝站立高处,向四周眺望,然后才将周芷若拉到身边,轻轻在她耳旁说:“我这下有件关乎本门兴盛的大事要你去做,在那之前,还得一桩小事需待吩咐。”

说着自袖中摸出几粒金灿灿的暗器来,摊开手掌,道:“你如今取得了乾坤大挪移心法,却还没完成你大师伯的遗愿,得将秘籍拿去给这暗器的主人,才算事成。”

周芷若一看,只见那暗器是一朵黄金铸成的梅花,和真梅一般大小,白金丝作的花蕊,打造得精巧无比,当下惊呼:“金花婆婆?”

灭绝咦了一声,道:“你识得此物?”

周芷若点头道:“当初弟子往光明顶去的路上,曾遇见过那老婆子,她沿街假作峨眉记号,引我门弟子前去,实则是为了倚天宝剑。弟子与她交过手,自识出这是金花婆婆所使暗器,她倒不像是甚么善茬,咱们辛苦得来的秘籍,为何要交给这人?”

灭绝不答,只反问:“你与她动过手了?”

周芷若道:“是,那金花婆婆内力实高,差些将……将赵敏手中的倚天剑夺了去,弟子怎能眼睁睁见本门至宝被掠,当即上前阻拦,不过隐藏多年的武艺却也瞒不住了。而后弟子虽受轻伤,倒也没让她讨了好去,我的武功虽不及她,但我们峨眉派可不是好惹的。”

灭绝听罢“嗯”了一声,似乎认为她说话得体,一双眼幽幽的朝周芷若脸上打量片刻,冷笑道:“这么说,倚天剑仍在姓赵的妖女手上,那便再好不过。”

周芷若不解道:“师父,咱们究竟是为甚么,要费劲替金花婆婆窃这心法?”

灭绝仰首向天,长长叹了口气,说:“那是你大师伯欠她的,如今你拿去还了,这桩心事便也了却。”

周芷若还待深问,却听灭绝又道:“既然金花婆婆已回来中原,那便不难找了。眼下你还是先做成另一件大事,再去送心法不迟。”

周芷若晓得灭绝要讲那件关乎门派兴衰的大事了,收起好奇,郑重说:“但请师父吩咐。”

灭绝便道:“当日光明顶上坏我大事的少年,便是金毛狮王谢逊的义子张无忌,他是如今天下间唯一晓得屠龙刀下落的人。”言间回眸往周芷若脸上一看,续:“我曾听师姊说,你二人儿时有过相交,后来失散。万安寺塔烧那夜我便瞧出来,那魔头待你很是牵紧。”

周芷若忙低头回:“弟子不敢。”

“哎,你怕甚么,为师也没怪罪的意思。”灭绝缓缓的道:“如今倚天剑在赵敏手中,屠龙刀唯张无忌可得,此二人皆与你情谊非常,我要你所做之事……便是以美色相诱,取得宝刀宝剑,拿回峨眉与我,至于妖女和魔头……若有碍大业,当可杀之。”

周芷若闻言大惊,连道:“这……弟子做不来……”

灭绝叹息道:“我也知此举原非侠义之人份所当为,但成大事者不顾小节。芷若,这刀剑非但可助咱们峨眉兴盛,更藏着驱除鞑虏的大作用,你眼下未做掌门自然不知,待你将刀剑带回,我正式传承衣钵那刻,你定能明白师父的苦心。”

“武林至尊,宝刀屠龙,号令天下,莫敢不从,倚天不出,谁与争锋……”周芷若喃喃道:“弟子如何不懂师尊光大峨眉之心,可是、可是……”

灭绝道:“你这孩子秉性多重情义,我是知道的,要你欺瞒哄骗,倒也为难。可芷若你且试想,若任由刀剑落在朝廷和魔教手中,岂非荼毒苍生?天下不知将有多少人无辜丧生,妻离子散,而驱除鞑子的大业,更是难上加难。我明知此事不易,实不忍要你担当,可是我辈一生学武,所为何事?还不是为国为民、为仁侠、为义气么?”

周芷若心如乱麻,道:“我虽不知刀剑中究竟藏着甚么大秘密,不过既是关切到苍生家国,身为习武之人,自该尽力;牵连到师门兴衰,身为峨眉弟子,当也不可退缩。只是为了一刀一剑,便要违心害人,弟子不能……”

“你不能?”灭绝听了这句话,冷冷一笑,道:“说到违心害人,是谁甘愿嫁作人妾,也要杀了李察罕报仇雪恨的?其实拿刀剑一事,倒不是非杀赵敏不可,我方才刻意那样子说,果然一试你便露了破绽。芷若,你违抗师命,哪里是不能,左不过不舍得罢了。”

周芷若心中一颤,张口结舌,又听灭绝低沉道:“你当日与金花婆婆交手,只怕也非为了本门至宝倚天剑,实是挂心妖女安危,对不对?”

“弟子……”周芷若嘴唇发抖,给她这几句话问得无从作答,只得双膝扑通跪地,磕头认道:“弟子心中确实有她。”

“好,你敢心向外人,好极了!”灭绝没料到这个素来听话乖顺的小弟子竟会为了一个妖女如此决绝,当即怒不可遏,拂袖便走。

周芷若明白师父的脾性,对待敌人那是绝不手软,眼下自己惹怒了她,她竟不出气,反倒匆匆离去,怎能心安,忙跪着攥住灭绝衣摆,颤问:“师父,你去何处?”

灭绝恨恨的道:“妖女惑你心神,留不得!她昔日躲在汝阳王府中,不好下手,如今身边一个护卫没带,即便有个碍手碍脚的张无忌在,你当为师这一身功夫,就杀她不得么?”

周芷若闻言一凛,想:师父眼下正在气头,若真狠下杀手,纵是张无忌再护着敏敏,两人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一处,而师父的功夫又岂是泛泛?敏敏之命大危矣。忙央道:“请师尊手下留情!”

灭绝哪里肯听,只道:“你为那妖女忤逆犯上、不知廉耻,我这就去斩了她首级来,再一掌拍死了你,替我峨眉清理门户!”

“您不能杀她,师父、师父!”周芷若连连乞道:“过错都在弟子,您只管杀我便是。”

灭绝看她眼波带泪,直是十分着紧赵敏,心中不屑,骂道:“瞧瞧你这副样子,为了一个鞑子妖女,连性命也不紧要了,可想过你死去的父亲么?你卧底汝阳王府七年,难道竟养得你忘根灭性,连血海深仇也不报了?”

周芷若闻言一凛,想到连日来心中纠结。她曾在绿柳山庄许诺赵敏,但凡二人情分在得一日,便一日不报家仇,这已是万分对不起亡父,但想到杀汝阳王又辜负赵敏,怎能伤了她一颗真心?但这些思虑她绝不敢给灭绝晓得,犹恐灭绝再生恨怒,非杀赵敏不可,思量一阵,只回:“弟子不敢忘记。”

她这话答得聪明,不算扯谎,又说得是自己内心实意。灭绝听后道:“哼,总算你还没丢了心。杀李察罕到底算你私怨,做不做成我也管不得你,只是那厮掌管着鞑子的兵马大权,杀他于抗元大业有利,便才提点你几句。”

她见周芷若似乎意有松动,便又加紧劝道:“芷若,七年之别,峨眉派偌多资质不凡的徒儿中,你仍旧是我唯一看重的弟子,一心想将峨眉的衣钵传到你手。赵敏诡计多端,若堕入妖女的彀中,便难以自拔了。你莫要怨师父心狠,我也是为你着想才出此下策,待杀赵敏来绝了你荒唐的心思。今日要你所为之事,是光复汉家山河的大义,你事成回峨眉金顶,自有一生似锦前程,何苦白白断送?话已至此,你便说……应不应我?”

周芷若听她说得恳切,实则言语中又藏着极厉害的威胁,倒让自己不从不可。她左右思量,一切皆以赵敏性命为紧,只好流泪应道:“但凡师尊肯放过赵敏……不再伺机取她性命,您要我如何,我便如何。”

两人说了这一番长长的话,眼下时辰已日出通红,晨间的朝露也给化散作景云。

张无忌见午时尚早,便到周芷若房中去探她,哪知敲门半晌,只不闻应,他心中担忧,正要动劲推门,却听一人在身后说道:“张公子可早。”

回身便见周芷若面色淡淡,立在照下,犹如水仙清雅。他心不由一荡,笑道:“你起身才早,好些了么?”

“睡了多几日,哪能不好?”周芷若说着,忽然想起一事,伸手从袖中摸出那张羊皮来,悄声道:“张公子,我这番在密道中机缘发现了此物,交与你手。”

张无忌接过一看,惊呼:“当真是乾坤大挪移的心法?”

周芷若叹口气,微愧道:“你也信杨左使的话,当我是去做偷儿的罢。”

“不,不!”张无忌还当她是在难过自己的不信任,连连摆手,说:“你若是窃,却还将这心法归还与我做甚么?芷若,便是你当真欲盜秘籍,单凭你目下此举,那是看重咱们情谊的,我自也能不咎已往。”

周芷若心中感激,说:“无忌哥哥,咱们自小相识,我晓得你一向待我都好。”

“旧年故谊你没忘,我已是欢欣不已。”张无忌笑言,小心将秘籍收好,道:“对了,此来我还要同你说,我打算带赵姑娘到冰火岛去一趟,寻我义父回归中土。”

“你要出海去寻谢狮王?”周芷若吃了一惊,不想灭绝的嘱托这么快便可实施,便问:“甚么时候?”

“便在这几日了。”张无忌执起她皓腕探了会脉,只觉平和沉稳,置下心来,道:“你身子已调理得差不多,再歇两日,咱们便启程。”

“我也去?”周芷若稍稍一忖,又问:“敏敏她……如何说服你带她去的?”

“赵姑娘……”张无忌甫一听到赵敏闺名,也不知想到甚么,竟对问话欲言又止、陡然面红,虽只一瞬,也叫周芷若眸如利刃给瞧出。

他将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,掩去尴尬,才道:“芷若,我也不须瞒你,我是一诺千金,答应了赵姑娘,要陪她往海外一行,不得不去,否则便有悖大丈夫一言九鼎之名。想到大海之中,波涛连天,原本我是不愿要你跟去吃这个苦的,不论怎么说,你到底身为……”

他说到这,喉咙里不由一苦,咕哝了一下才续说:“你身为汝阳王爱妾,若安顿在王府之中,倒比别的处所平安得多。”

周芷若淡笑道:“波涛再险恶,你却忘了我本就是在汉水所生的么?”

张无忌闻她提及汉水,心也慨然,叹道:“一晃眼许多年了……芷若,我本以为会在峨眉派中与你重逢,不想却人非物是,得了你嫁作人妾的消息。万安寺大火那夜,天晓得我花了多少勇气才敢去见你。你……你这些年来,究竟经历过甚么?”

周芷若道:“你一定古怪我为何会做了敏敏的小娘。其实你晓得我是峨眉弟子,便仔细想想倒也能明白的,我进汝阳王府,那是另有目的。不过此事涉及本门机要,却是不能同你言说分明,盼你莫怪。”

张无忌也不探问,只关切道:“那赵姑娘……她晓得么?”

“她一身无双智计,如何不知?我……从来只有输她的份。”周芷若瞧他面色着紧,实是担心自己对赵敏加害,心中忽然一酸,道:“你心安,我与敏敏打小一块长大,素是要好,我便害自己,也决计不舍得她受损伤。”

“你与她当真情谊深厚,此番出海,也是赵姑娘不安心你独个人回大都去,才要带着你一同走的。”张无忌笑笑,说:“你二人虽有母女之名,倒更似闺中密友一般,若是你没嫁汝阳王爷……”

他一句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,周芷若不由奇道:“我不嫁,又如何?”

张无忌面上一窘,道:“没、没有,你回房多歇息着,养精蓄锐,我……赵姑娘约我妥当出海诸事,这……这便去了。”

看着张无忌兴冲冲离去的背影,周芷若修眉微微一颦,叹道:“敏敏,你也惹来不小一朵桃花债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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